當郁景彥回到雪院時，一個並未有什麽交集的陌生客人正跪在院中央等著她。

此人便是在戰府如隱形人一般存在的杜雪鳶！

郁景彥記得她們上次有交集還是在當年自己被問斬的那場端午宮宴的路上，之後便是再無言語，即便自己如今早已入住戰府，似是也早忘了有她的存在。

“夫人，這杜小姐她……”自從見識了公子與夫人的恩愛，府裏之人對這杜雪鳶也就改了稱呼，直接喚為“杜小姐”。

寧清瑤一直在這裏等著郁景彥回來，對這杜小姐勸說了半天卻是一句也未進。

郁景彥在杜雪鳶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好半天之後才開口，“你走吧，我幫不了你。”

她知道她此時找上自己所為何事，無非就是替她的爹爹杜之敏求情，若杜之敏善良，她自會相幫，但偏偏他是一個可憎可惡的幫兇，即便是戰珩此刻就將其就地正法，她也只會支持戰珩！

“阿玉夫人，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可憐的份上，替我向公子求求情，求他不要殺我爹爹，給他留一條活路……”杜雪鳶連跪了好幾步到郁景彥跟前，擡手抓著她的衣角憐憫乞求。

實話而言，對於杜雪鳶，郁景彥確覺憐憫，身為庶女，爹不疼娘不愛，甚至被親爹當做棋子利用，一朝淪為最可悲的政治犧牲品……

但即便這樣，對於她的求情，她亦是無能為力。

“你先起來吧，”伸手本想扶起她，無奈她死跪在地，拖拉不起，郁景彥也就放了手不勉強了，“杜雪鳶，你知道當年震驚天下的南月國宮廷血案嗎？先皇、先皇後、十幾家忠臣滿門，還有數以萬計受此牽連的無辜之人，他們全都死了，而這其中就有你爹不可磨滅的‘功勞’！他當年作惡之時，可有想過給他們留一條活路？！”

言至此，郁景彥緩蹲下身，“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杜之敏的惡果，是早在二十多年前他親手種下了那惡因，因果報應，誰都無能為力！”

話語落畢，看著眼前這可憐女子，心底不由深嘆一口氣，起身往屋內行去。

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微側身看向她，“也許……你更該多為自己而活。”

杜之敏攜家帶眷出逃，卻早已忘了還有戰府這個身陷囹圄的女兒，恐怕在他心裏，杜雪鳶是死是活全無所謂吧。

言畢之後再未停留，直接往屋內回去。

……

這一夜，宮中也是風雲詭譎，絲毫不平靜，因為戰珩趕往死牢所見到的，不是活有生息的杜之敏，而是兩具漸冷的屍體！

杜之敏被人暗殺！

殺手也隨之自盡！

玄墨押回杜之敏後又急著去辦其他事，只吩咐侍衛嚴加看管，卻沒想被人趁此鉆了空子！

“公子，屬下失職！請公子降罰！”見到此景，玄墨追悔，亦跪地請罪。

戰珩面色寒涼，但也未有責罰他之意，只扶起他，“去吩咐所有將領守軍嚴防，以防有奸人暗中混入！”

那殺手著的是侍衛的衣裳，定是以侍衛為掩護，暗中混入大牢行殺。

得了戰珩的吩咐，玄墨領命，之後便急忙出去執行了。

“葉統領，這宮中禁軍就交給你了。”玄墨出去後，戰珩再看向葉無痕，只有固若金湯的防守才能斷了那些有企圖的劊子手！

“將軍放心！”葉無痕抱拳領命。

戰珩點頭，待其出去後，這牢裏就只剩了自己及唐楚離拓影二人。

“如何？”他行入牢門，問著正蹲身查驗屍體的唐楚離和拓影。

得問，這二人也站了起來，唐楚離簡單總結，“很簡單，殺手毒殺了杜之敏之後也服毒自殺了，且兩人是中了同一種毒。”

“這殺手身上也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印記或物件。”拓影補充。

如此一來，此事便成了一個無頭案件，但至少說明一點，南宮宇澤的落網讓有些人坐不住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等這種鉆心的煎熬將兇手推到他面前！

戰珩等人從大牢出來時，有人來稟報說太和殿已經聚了不少朝臣，均是為這宮廷政變而來。

戰珩此時並不想去理會他們，只吩咐人讓他們散了，便獨自一人往那所他最懷念亦是最痛心的宮苑行去。

悅華軒！

現在的悅華軒是被燒毀後重新修建的，這“悅華軒”三字雖被保留了下來，卻早已沒了先時的輝煌，如今看來，有些頹敗又有點淒涼，且亦換主他人十幾年了。

這是他自血案後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踏足這裏，曾經一家人的天倫之樂，父皇母後葬身於此的慘烈，這二十多年來的冰冷生活……一切記憶都那般新鮮，仿佛隔日才發生一般。

可轉眼間，他早已帶著仇恨活了二十幾年了。

“家……”略微幹涸的唇輕念著這個讓他無比懷念又向往的字，沒有了父皇和母後的家，會淒涼嗎？

還是會的吧，即便有了她，雙親不在，依舊是這兩個異常渴望家的人心中最大的遺憾。

父皇，母後，你們在天上過得還好嗎？兒臣想你們了……

思念越深，心越是泛痛。

燈光下泛淚的眸子在夜幕中裏更能掩藏自己的情緒，或許二十幾年的無情早已鍛就了他的隱忍，可不知怎的，現在的他仿佛有了越來越豐富的情感，喜怒哀樂，悲歡憂愁。

但這一切都被黑夜包容了去，悲憫殤色，疲憊淒涼，匯到最後，只剩背影孤傲孑立。

……

戰珩在悅華軒外站了許久，離開時已是更深露重，離了宮苑便直接出宮往戰府回去，到雪院時，天邊已泛起了若隱若現的白。

怕吵醒心愛的人兒，悄聲進屋後只在床邊靜靜地坐著，柔情滿目地看著愛人在睡夢中的小動作，時而皺眉，時而呷嘴，時而揚唇……

“睡覺都有這麽多可愛小表情。”看著看著，戰珩嘴角漸漸上揚，伸手理開那一縷散在她臉頰的秀發，然後輕柔地和衣躺在床邊。

似是連在睡夢中也能感受到戰珩的氣息，待其剛躺下，郁景彥便移著身子往他懷裏鉆了過來，“珩……”嘴裏更是呢喃著愛人的名字。

心愛人兒這些無意識的真情流露讓戰珩覆殤的心裏變了馨甜，順勢溫柔地摟她入懷，在她散了秀發的額前落下柔情一吻，然後抱著她有些沈迷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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